中國的詩及詩人究竟是什么樣
看你寫了這么多詩和詞,我倒是再想和你談談中國的詩人或詞人,談完后,看你有什么想法。
我覺得中國的很多詩人和詞人在相當程度上讓人感覺到無奈,至少從我所讀到的很多詩詞就是這樣。
比如說詩圣杜甫,杜甫一生是不得志的,而且連住的地方都很破舊,正如他在《茅屋為秋風所破歌》里寫到“床頭屋漏無干處,雨腳如麻未斷絕”。不僅如此,而且“布衾多年冷似鐵,嬌兒惡臥踏里裂”。夠慘吧!夠悲催吧!但是杜甫的人生理想?yún)s是“致君堯舜上,再使民風淳”(見《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》)。
實話說,杜甫確實是有才,但也只是在寫詩方面。以我讀書不多來看,他連寫散文,寫賦的才華都不一定有,雖然他很佩服有些除寫詩而有其它才華的人。這點在他的詩《戲為六絕句·其二》中可以看到,“王楊盧駱當時體,輕薄為文呻未休”。在這里,王是指王勃,楊是指楊炯,盧是指盧照鄰,駱是指駱賓王。
要知道,王勃可是寫出了千古奇文《騰王閣序》,駱賓王也是寫出了《為徐敬業(yè)討武曌檄》,而且武則天看完了這篇檄文,也是大夸駱賓王的才能。
很遺憾的是,在杜甫身上,我們看到的更多的也是他寫的詩。至于散文,也是沒怎么看見。要知道,在此之前,魏晉的陶淵明寫出來的散文也是一絕。再不談在杜甫生前和身后的唐宋八大家,也都是以散文聞名。
杜甫擅長的是什么呢?還是詩。這就跟李白一樣。李白也是覺得自己一生郁郁不得志,而且李白的很多經(jīng)典名篇也都是在寫自己的不得志。如《行路難·其一》中就寫到“行路難,行路難,多歧路,今安在?”;如《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》中寫到“人生在世不稱意,明朝散發(fā)弄篇舟”;再如《行路難·其二》中更是明確表明“大道如青天,我獨不得出”。
可是真讓李白從政他又是否能處理好政事和搞好人際關(guān)系呢?答案是不能。這點在《夢游天姥吟留別》這首詩中就可見一斑,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權(quán)貴,使我不得開心顏”。要知道,在官場混,可不是隨便耍性子的。至于像讓楊貴妃磨墨,高力士脫鞋,則只是讓人引為談資而已。
但是不得不說,像李白為楊貴妃寫的三首《清平調(diào)》確實精彩絕倫,光照千秋,如第一首《清平調(diào)》的開頭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拂檻露華濃”,讓人一讀就沉浸在李白絕世的文筆和想象力當中。但是李白和杜甫一樣,也只是在寫詩方面有著卓越的才華。
雖然李白也寫過幾篇賦,但是和西漢的揚雄及司馬相如的賦比起來,確實要遜色得多。因此在詩方面稱李白為詩仙毫不為過。但是同樣作為寫詩當中的翹楚,李白的生活卻是要比杜甫過得滋潤的多。而且杜甫也寫過很多懷念李白的詩,其中有一首詩《寄李太白二十韻》當中的名句“筆落驚風雨,詩成泣鬼神”,形容的就是李白。
但是很可惜,李白的很多詩,寫杜甫的卻沒有多少。哪怕跟不知名的汪倫也比不上,李白在《贈汪倫》中好歹還寫到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倫送我情”。但不管怎么說,李白和杜甫的才華更多的也只是在寫詩方面。
可是一個人就算會寫詩又怎么樣呢?哪怕如詩圣杜甫。生活照樣過得窮困潦倒,這還是在唐朝,并且安史之亂之前還是以詩取士,可是杜甫仍然沒有過上什么好日子。這其實就要回到我在《詩詞的本質(zhì)》這篇文章里表達的觀點,詩只是人的情感在傳達的過程中首先選擇的一種文學形式而已。既然是如此,也就是一種情感的傳達,那么傳達的好壞,就直接影響到所受到的待遇。比如我們總喜歡說李白的詩飄逸灑脫,杜甫的詩憂國憂民,我想李白和杜甫之所以受到兩種不同的生活待遇,也是跟他們詩的氣質(zhì)有關(guān)吧。
畢竟李白再怎么覺得不得志,也總是充滿了樂觀主義。而杜甫則是憂愁到底,充滿了悲觀主義。但即便如此,不管是悲觀還是樂觀,詩只是一種情感的傳達而已。既然只是傳達,能被人所接受,自然是粉絲成群,一眾吹捧。如果不被接受,則是形單影只,無人招待。
這點在唐代以詩取士是如此,在現(xiàn)在同樣是如此。比如說海子。海子也是一個很優(yōu)秀的詩人,如我們熟知的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里面就有這么一句詩,“從明天起,關(guān)心糧食和蔬菜,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。多么有內(nèi)涵!也多么有味道啊!可惜海子生活也過得不好,最后還臥軌自殺。
也許吧!作為一個詩人可能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,因為一個真正能寫出好詩的人,正如我在《詩詞的本質(zhì)》這篇文章所言,都是有著真性情的人,可就是這種真性情,就讓人很難處理好自己的感情。比如說詩鬼李賀。李賀的成名是以《致酒行》為起源的,在這首詩中李賀寫到“吾聞馬周昔作新豐客,天荒地老無人識”?墒聦嵣侠钯R本人的才識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可惜的是他因為父親名字“李晉肅”中的“晉”,與進士的“進”同音,他應該避諱父親的名諱,不參加進士考試?墒菂⒉怀煽婆e,生活又怎么來改善呢?所以,李賀雖然擅長寫詩,可是最后英年早逝,不得不說,作為有著詩人稟賦的他,也許這種稟賦還是一種傷害。
再從另一方面也說明,作為一個詩人,如果本身不是像李白那樣不愁錢用“千金散盡還復來”的話,要通過寫詩把生活過好。在古代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在現(xiàn)代,則是顯得更加艱難。
事實上,因為我一直提到詩只是人的情感進行傳達時所選擇的一種文學形式,因此能夠成為一個詩人,也是人人都有可能性。而一個人真正在有情感沖動時就會信筆寫起詩來,如孟郊《登科后》就是如此,“昔日齷齪不足夸,今朝放蕩思無涯。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”
在這里,這到底是詩成就了孟郊,還是科舉高中成就了孟郊的詩呢?我覺得是后者。因為是高中后帶來了孟郊這種情感的沖動,所以才有“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”。
從這里看,除了唐朝因為可以通過寫詩而進入仕途外,在唐朝之前及之后,詩的作用其實也沒有那么大了。更多的也只是在對情感進行傳達。最典型的人便是蘇軾。
蘇軾我們都知道,被貶過很多次,但是每次被貶后,他都能寫出很多壯麗的詩篇,當然也包括詞,如因為烏臺詩案被貶黃州(今湖北省黃岡),便寫下了千古名詞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,光詞的開頭就無比的驚人,“大江東去,浪淘盡,千古風流人物”。氣勢夠足!景象夠絕!另外,《卜算子·缺月掛疏桐》《定風波·夜歸臨皋》《定風波·沙湖道中遇雨》也是在黃州所寫。
后來被貶惠州(今廣東),從他的詩中我們?nèi)匀桓杏X到他很樂觀,如《惠州一絕》,“羅浮山下四時春,盧橘黃梅次第新。日啖荔枝三百顆,不妨長作嶺南人。”這就是隨遇而安,順其自然了。
最后被貶儋州(今海南),但是盡管被貶,蘇軾也看得很自然,于是寫下《縱筆》,“白頭蕭散滿霜風,小閣藤床寄病容。報道先生春睡美,道人輕打五更鐘。”
基本上,在蘇軾的這些詩詞里,都是只用詩和詞來傳達了情感。至于這種被傳達出來的情感我們覺得讀得很美很感動,那也是因為我們和詩人有著一樣的情感,只是我們沒有那樣精妙絕倫的文字而已。
就像李煜的《虞美人》,問君能有幾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。李煜寫的是國愁,但不妨礙我們有其它的愁。另外,李煜之所以能寫出這樣的詞,其實也是跟他亡國后,他的情感變得更加深刻有關(guān)。如他另外兩首詞《相見歡·無言獨上西樓》和《浪淘沙·簾外雨潺潺》,尤其是后一首詞中的一句“夢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貪歡”,這指的就是亡國后的心理。
由此可見,這再次證明了我的觀點,詩詞只是對人的情感所進行的傳達。也正是因為只是一種傳達,所以即使李煜寫出如此風華絕代的詞,到最后不僅沒有挽留他的性命,反而葬送了他的性命。
于是我們再不難理解,像文天祥,辛棄疾,岳飛,陸游,譚嗣同,丘逢甲這些人,就算詩詞寫得再漂亮,就算我們讀他們的詩詞能讀出多少心酸和無奈,但也僅限于如此而已。如文天祥“辛苦遭逢起一經(jīng),干戈寥落四周星”,如辛棄疾“了卻君王天下事,贏得生前身后名”,如岳飛“待從頭,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”,如陸游“死去元知萬事空,但悲不見九州同”,如譚嗣同“四萬萬人齊下淚,天涯何處是神州”,如丘逢甲“春愁難遣強看山,往事驚心淚欲潸”等等。
可惜都只是在詩詞里面展示了自己的豪情壯志或滿懷憂愁,可惜在現(xiàn)實生活里卻事與愿違愛莫能及。這大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從《詩經(jīng)》開始,詩的宿命就只是情感的傳達,除此之外,它代替不了什么。哪怕后世如屈原,也只能是憤筆寫下《離騷》,哪怕如賈誼,我們也只能在詩中感嘆——可憐夜半虛前席,不問蒼生問鬼神,哪怕如唐伯虎,也只能是在詩中自我陶醉——不見五陵豪杰墓,無花無酒鋤作田,哪怕如秋瑾,也只能在詩中發(fā)憤——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,哪怕如魯迅,也只是在詩中表明自己的情懷——寄意寒星荃不察,我以我血薦軒轅;哪怕如郁達夫,也只是空表哀怨——悲歌痛哭終何補,義士紛紛說帝秦等等。
也因此,自《詩經(jīng)》后,牢騷,抱負,郁悶,愁苦,情懷,在各種詩當中都能見得到。
更因此,作為一個詩人,如果沒有其它如金錢,權(quán)力,家底做支撐,詩人也只是一個喜歡表達情緒并有著各種情緒的人。
這就是詩人的現(xiàn)實,也是現(xiàn)實的詩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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